南村鸟

抱住秋风吧唧一口

杯中鱼(明侦全员)(办案类)(主鬼白)17

平行世界,与真人无关

《杯中鱼》

文/南村鸟

十七、假面(5)

 

 

b市的雾霭很重,有人常开玩笑,说在b市出门必须戴上十层口罩,不然回头自己准吸进几斤灰尘,任多少良药都清不净。

 

光天化日,整座城都像被浸在睡梦里,朦朦胧胧,宛若笼了一层灰色的纱,天地雾茫茫一片。

 

欧阳家保姆就是赶在这样的天,往警局里奔去的,仿佛是在仓皇逃窜。

 

她来是因为欧阳娜娜。

 

原来之前记者们成群围堵在欧阳家,有一日,欧阳娜娜出门时被记者逮了个正着。怕生的她躲避不及那些长枪短炮,一个不慎,失足跌进自家的人工湖里。事后虽然无大碍,可仍是萎靡了几天,欧阳的父母知道了,用了权势,让那天所有在场的人通通丢了饭碗,也放了豪言,此后若再如此,一家一家决不轻饶。

 

欧阳出院后,身体状况还好,就是神情更加不好,越发不爱说话。

 

保姆说,她变得更加沉默,整天在客厅里拉着她的大提琴,明明是高雅静谧的曲调,却被她演绎得凄凉疯狂,画面和气氛诡异得让上了年纪、见多了风浪的阿姨都有些害怕。

 

薛之谦去侦探社拉上他们几人一起去欧阳家,进门的时候,看见黄磊正蹲在她面前,循循善诱欧阳娜娜放下琴弓。

 

地上倒了两三架大提琴,上边琴弦都断了,琴线上还沾了鲜红的血液,横七歪八被丢在地上,那个还固执拉着琴的姑娘,披散着一头海藻般柔软浓密的头发,凄冷着神情,美丽孤独得沉在海底的人鱼。

 

“娜娜乖,先停下来好不好?我想和你说说话。”

 

多温柔善意的劝诱,她都没听进去,还是一刻不停地拉着悲伤凄绝的调子。很久过去,嘭的一声,最后一架琴的弦也断了,欧阳娜娜像被抽光力气的人偶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大提琴轰然倒下。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皱着眉,望着天花板,愣愣流下眼泪。

 

“医生,这次好像,没有用了……”

 

佣人们手忙脚乱地把欧阳娜娜送回房间休息,黄磊随意抽了张纸巾擦手,一双眼看着佣人们的动作,对身后云里雾里的几个人解释:“欧阳她一直有些心理障碍,在治疗过程中,我对她进行了心理暗示,教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来舒缓压力。她喜欢大提琴,天赋也高,因为这些苦痛的折磨,她勤奋训练,反倒激发了她在音乐上的才能。”

 

“看来,黄医生很擅长操纵人心啊。”何老师一直盯着他,冷笑了声。

 

黄磊也不恼,反而笑了:“看来侦探先生是要把我拉下水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侦探:“这里面有我这几天的行程监控,也有汽车导航记录,你们大可以查。怀疑真实性的话,也可以自己去找这些证据。如果是怀疑我利用欧阳来犯罪的话,建议你们先证明欧阳犯罪了再说。毕竟她没动手,那我的利用就不成立了。其他人我没接触过,教唆他们更没可能。”

 

“跟你们提个思路吧,我通过媒体了解了一下案子的事,从现场和尸体的致命伤来看,我觉得凶手不会是一名女性。”

 

“或者,你们可以注意一下那个小男生。”

 

薛之谦听完黄磊的发言,眼睛盯着他,突然厉声问:“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黄磊看着薛之谦难看的脸色,笑得异常友善,一副好市民的样子:“我在帮你们啊。”

 

佣人在旁边收拾琴具的残骸,手指在不经意间拨到了琴弦,几个不成文的音符跳了出来,撒贝宁转头看了一眼动静,再回头时,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事实上,你们不也这么怀疑吗?事情很多的细节你们都猜到了,只不过是心里觉得差个直接了当的证据而已。”

 

他们一行人从欧阳家出来的时候,王鸥撑不住,一把掐住了旁边何老师的手臂。她感觉她全身的皮肤表层都被刺激得泛起了鸡皮:“心理医生太可怕了,我感觉他盯着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要被看穿了,什么都藏不住。”

 

仿佛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浑身赤裸着,这种感觉很糟糕。

 

“他确实很棘手。”不过很有趣。

 

好像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什么都藏不住,什么都摸索不到。不过,棋逢对手的感觉不赖。

 

“我敢保证,这位黄磊先生,就算不是事中人,也是个看戏者。他和这事脱不了关系。”

 

鬼鬼问他:“撒撒你的意思是,欧阳娜娜是凶手?”

 

撒贝宁摇头:“不见得。”

 

原本接着电话的薛之谦,一只耳听到了撒贝宁这样说,硬是腾出了几秒时间问他:“那是谁?”

 

“总之先查下刘昊然最近有没有和黄磊接触过吧,他和欧阳是同学,能碰到黄磊的可能性总比别人大些。”

 

“嗯,顺便跟你们说一声,现在出现证人指认案发当天在现场见过刘昊然了。”

 

刘昊然是大张伟审的,根据今早赶来举报的小孩口供,说那天早上,有学生他早起买早餐的时候看见刘昊然了。那时刘昊然的神情很害怕,一路拿手遮着脸狂奔,证人不经意瞥见了他的脸,因为觉得他很奇怪,所以对他印象很深刻。

 

大张伟拿着刘昊然的照片,严肃地问那个未满15岁的少年,再三确认:“你看清楚了?确定是他吗?”

 

那小孩被唬得一愣一愣地,仔细再看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刘昊然就再次被请来警局了。

 

面对这些证词,他似乎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刘昊然把脸埋在掌心里,喉咙有几次发声的迹象,到头来,还是放弃,只是来来回回重复这一句:“……真的,不是我……”

 

其他问题,一概不答。

 

薛之谦向上头申请了搜查令,带着几个人来到刘家。

 

一看就知道是十分殷实温馨的家庭,小宅院,不富丽,倒也不落魄。

 

进了屋,看到刘母在厨房里做饭。做母亲的惶恐儿女在陌生地落了委屈,所以撑着自己去为她的孩子做一顿家常,也不至于那个孩子心里太凄苦。

 

向刘母说了来的意图,她看了眼声势浩荡的队伍,眼睛通红,预料到后面的种种,她只为那个还在监牢里的小儿痛心。

 

鬼鬼因为刘母在边上待着,所以抄家……啊,不,搜证的时候有些畏手畏脚,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什么来,其他人也没什么收获,只是将一些琐碎的杂物装进箱子里。

 

几乎只是顺手的,鬼鬼往桌板下一摸,发现有个位置的触感十分奇怪,弯腰去看的时候,抽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偷拍贾生的照片,贾生的脸被人拿刀割了好几道叉叉,任谁都能从这张照片看出物主对照片里的那个人的仇恨多深。鬼鬼翻了背面,一个红色笔触的小丑图腾跃然出现在纸上,她看着,倒是和案发现场墙上的那个图案很是相似。

 

刘母站在旁边,看到全过程,她的神情愣愣,看着像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岁,身体里装着的生气都被抽干净了。

 

她们离开的时候,鬼鬼回头看了眼刘母。她瘫坐在地上,痛苦大哭。

 

连她也知道,现在谁都无力回天,之前抱着那些侥幸的念头是多么幼稚天真。她的孩子这辈子终归是完了。

 

薛之谦把证据递交给上面,上头即刻交案,下了命令即刻羁押刘昊然。

 

警局的人忙上了天,鬼鬼靠着墙,看着走廊那头的小里间,人们行色匆匆。想起刘母那一双苍凉的眼睛,鬼鬼忍不住同情心泛滥起来。

 

因为年纪还小,因为原因难堪,所以做了情有可原的错事,多少人对那错位的结果都不满意,可是他们忍着不甘抑或是他们来不及动手,以至于让一个孩子冲动地毁了前程。

 

将来的审判,最为公正也最为无力。

 

白敬亭来警局接鬼鬼,一进门就看见她垂着头沮丧的样子,他走过去,拿牛奶瓶子碰她的脸颊,问她“怎么啦?”

 

“白白~”鬼鬼一看到他,委屈的情绪就藏不住,可是,一想到她们还在闹别扭期间,想说的话也都忍了下来,只是开了场,然后还是恹恹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脚尖。

 

他也不勉强,将牛奶放到她手上,要她喝下去:“早上你走得急,都没吃什么,这个你喝了。”

 

脆弱时最怕突然的温暖 ,鬼鬼扁了嘴,握着那瓶牛奶,觉得她最近的高冷真的装不下去了。

 

“白白,我突然不理解什么是正义了。”

 

小时候看漫画看电视,觉得警察和新一的侦探是世上最帅气的职业,可以抓坏人,可以保护别人,可以变成人人称道的英雄。她梦想着能够尽自己一份力,去把坏人绳之于法,可是当自己真正投身于此的时候,却发现,这世界的真理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有的坏人是真的穷凶恶极罪有应得,可也有很多人藏了苦衷,所做的坏事是为了反抗这世界对他们的不公。

 

法律的条条框框界定得很分明,它从不管你什么难言之隐,只是照着法典的几句条例来办事,有的人可以多做原谅的偏偏执着于冰冷的公法,有些人明明罪该万死,却偏偏跳脱漏洞无法无天。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是维护公义吧?可是内心总忍不住在想,明明是法律先开了不公的头,明明是它先打了仰仗于它的信徒一巴掌的。

 

“以前总觉得警局这个地方神圣得不得了,它能压制所有不好的事情,可是现在才发现,警局里的负能量比哪里都多。这间房子柜子架上摆着的那些文档,里面都是黑暗的东西。有一些复杂点的,拿掉我们专业理性的看法,你甚至无法说出是对是错。”

 

“我不害怕那些杀害人的手段,现在,我畏惧那些真相。”

 

白敬亭牵着她的手紧了两下,试图给她力量:“你在替刘昊然伤感吗?”

 

她感觉鼻子有些酸,睁大了眼睛去否认,像一只红眼睛的小兔子:“我是在替……”

 

“小白也来啦?”薛之谦转个角的功夫就看见他俩躲墙角里说悄悄话。年轻人前不久闹脾气还跟老死不相往来苦大仇深似的,今儿个又粘在一起,他前不久说什么来着,年轻人的感情还是太浮躁啊!

 

人小两口现在估计互诉衷肠着呢,当个明晃晃的电灯泡也不好。薛之谦抓着形势,把手里的文件塞到白敬亭怀里:“这里是这次案子的细节文档,你拿回去和他们再看一下,没有异议,那这案子就差不多完结了。”

 

“嗯,好。”白敬亭应下,看他又准备出门,问:“你又要出门?又来案子啦?”

 

“盼点好的吧,小朋友!”薛之谦送他一记白眼,抖抖满身的轻松,神情颇为得意:“这几天通宵达旦的,案子好不容易破了,我们局长赏了我半天假期回去补觉。”

 

“开心吗?”

 

“废话!”薛之谦挥挥手,转身就走了,临了还不忘怼他们几句:“行了,小年轻赶紧回去腻歪去,搁警局里秀什么恩爱,四面八方的都是摄像头,你们是在给我们局长现场直播吗?”

 

白敬亭红了脸,觉得实在没脸怼回去。他转头,点了鬼鬼的肩,安慰:“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要不我们出去玩吧,看电影之类的,你放松下。”

 

“不了。”鬼鬼摇头,视线还在薛之谦身上。他弓着身走,身姿有些佝偻,门外的光打到他身上,单从影子看,实在像个老态龙钟的暮寡老人。

 

“我想自己静下,你先回去吧。”鬼鬼说完也不顾白敬亭的神色,直接把牛奶递还给他。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回头,认认真真地交代了他句:“白白,我今天早上看见院子里的西瓜藤很杂很乱了,你今天没事的话,帮我把那些叶子修剪下吧。”

 

白敬亭对她的反常无可奈何只能点点头任由她去。

 

鬼鬼一直跟在薛之谦身后,她们前后隔着一段距离,人潮挤在中间,有几次,她想叫住他,无奈声音都被周边的喧嚣吞没。

 

那是薛之谦回家的路,再一次走进弯弯绕绕的巷道里,鬼鬼想跟紧他一点,可是转眼的功夫,她就把人给跟丢了。

 

其实也没什么非要找他的理由,就是想要说一说话,现在这个情况,看来老天爷是没那意思要让她解闷了。

 

周围好像和她印象中的巷道不一样,不消几步,她就把原路忘了大概,怎么进来怎么出来都不知道,只能摸着墙想着出路。

 

中午的太阳很烈,外街也很热闹,不断地,有喧闹的人声传进她的耳朵,侧耳细听,烈日灼烤大地的滋啦声混进人声,嘤嘤嗡嗡地,吵得她有些头晕。

 

鬼鬼自己瞎晃了一圈也没找到出去的路,期间连个路人都没看到,一堵堵墙围绕着,真像所迷宫。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再不回去社里估计他们又该瞎着急了。鬼鬼放弃了挣扎,认命点开通讯录,准备叫白敬亭过来把她认领下。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鬼鬼那时脑子没多想什么,只是顺应本能回头,可是某一瞬里,她手机紧握的手机突然滑落,跌到地上,碎屏飞溅。

 

那人穿着一身马戏小丑的戏服,脸上画了小丑的妆容,一条大大的伤疤从右脸颊剌到下巴。他笑着,红色的嘴唇勾勒的弧度一直延伸到耳边,小丑的眼睛很大,瞳仁里染了嚣张疯狂的笑意,他歪头看着她,整个人看起来惊悚异常。

 

哪怕青天白日,哪怕人声在耳边鼎沸,鬼鬼那一瞬,还是宛如从人间坠到冰窟般的地狱,脸上血色一刹那褪尽。

 

小丑双手托住她的头颅,冰冷的触感沾粘在脸颊两侧。

 

他笑,红色的嘴巴张开,连着唇齿都带了血。

 

“H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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