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村鸟

然后呢（鬼鬼×白白）短篇完结

配合同名歌曲食用更佳，勉强算收官人设，与真人无关。

《然后呢》

文/南村鸟

01

「感动是一件很容易的小事，那只是一种很简单爱的方式。傻傻几个字，简短的句子，就让我开始又想念你的样子。」

    吴映洁逃了，在她多年后第一眼看见白敬亭的时候。

    她自认是个洒脱的人，爱是坦荡荡，恨也昭昭然，只要不曾有过重伤害，在两人决定放手后她也就能在心里把你撇得一干二净，最后落个朋友的由头，也不是没有。

    她以为她对白敬亭也可以如此，可是在重新遇见他的那一刹那——

    她想，她和他该避着，然后这辈子都不再往来的。

    真的，不要再见面了。

    今晚是一个盛大的电视节颁奖晚会直播，她因为一部戏发挥得不错，有幸得了个奖项。

    她在来之前再三和经纪人确认了白敬亭今晚会不会来。

    经纪人白眼她，对这个智障问题选择不答。

    他这两年发展得很好，凭着自己的努力，已经跻身成了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一线男演员，今晚是多少名角争相而来的盛会，他怎么可能不受邀。

    “放心吧，我打听过了，他今晚要赶飞机，所以颁奖礼上只来上半场，你是下半场的事，只要我们踩着点进去，你们不会碰见的 。”

    “哦，这样啊……”

    明明那么惶恐两人撞见的是她，怎么确定没有可能后，露出那样失望表情的还是她。经纪人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声交代了句待会注意仪态的事，就退了出去。

    如果她知道，待会吴映洁会那么没出息的当众逃跑的话，她这会儿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的，一定不会的。

    在事态没有发展得更夸张的时候，一同上台的同组男演员拉住了她，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咧着牙问她作什么妖。

    哦，现在是直播。

    她反应过来，淡定地站了回去，冲台下微笑。

    可是，通红的脸，证明了她没有各位想象中那么厚脸皮。

    主持人好心地选择忽略过刚才的插曲，顺利地安排将接下来的流程进行下去。颁完奖后是例行的寒暄交流，主持人突然聊起她和白敬亭多年前的合作上。

    “诶，白敬亭和鬼鬼之前在综艺上合作过吧，鬼白cp啊！现在在影视剧的颁奖礼遇见，会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同？”

    本可以打着哈哈敷衍过的问题，不知他存什么心思，竟一点脸面都不留：“没有，我和鬼老师并不是很熟，抱歉。”

    场子瞬间就冷了，她隔着幕后一帮黑压压的人群，看见自家经纪人那明显黑到不行的脸。

    主持人也是被气氛尬到不行，自己苦哈哈地找了个台阶下：“哈哈，小白，两只黄鹂鸣翠柳，你还没有女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哈哈，自己造的！”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转头去看她，想挽回说句玩笑。

    “我们是不熟呢。”她能在很多人面前丑态百出，只要不太过分，她都可以笑笑，当做没发生。可是他不行，她一点点都不想在他面前落了下风，这个念头让她连做个假象给媒体都没有精力了。

    “好久不见，白……敬亭。”

    面上是无懈可击的笑容，和这世上所有形容和煦友善的词语都相当，吴映洁将手背到身后，微微弯腰靠近麦克风，侧脸看着他笑。

    你看，她面对自己久别重逢的前男友多淡然多得体。

    你看，她一点都不难过。

    一点都不难过哦。

    谁都不会知道吧，她在明面上笑着，可是她身后，左右被右手掐得通红。
 
    她想说的明明是，好久不见，白白。我很想你。
  

02

「无聊的我无聊的看着电脑，他们都承诺会在一起一辈子。过眼几个字熟悉的句子，我情不自禁的做了你的影子。」

    吴映洁发愤图强的这两年赚了很多钱。她在一块临海的土地上买了一栋海景房。靠近海的那边，她装了半面的落地窗，从地面又起了一道一米多高的墙台，她每日每日和她捡来的那只老猫，一起坐在上面，远远地望着海。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又安静又吵闹。她喜欢赤脚在墙台上贴着窗走，她享受这种岌岌可危的感觉。

    她变了很多。

    她安静了很多。

    她忘了很多以前的事。

    可是，现在，她又想起来了。

    想起，她已经失去了很久的，白敬亭。

    挺遗憾的。

    吴映洁和白敬亭是在一档综艺里认识的，那时他还很腼腆，她也照旧跳脱嘻哈。

    有些感觉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她们后来因为种种，在一起了。

    决定在一起那天是个雨天，她被邀请来看他的新家，满屋都是纯白的装潢，和他感觉很搭。

    鬼鬼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抓着白色纱质的窗帘俯视落地窗外的芸芸众生，她一直絮絮叨叨和他说起刚录完的那期大侦探案子的一些细节。

    后面一直没有声音，她回头，看见白敬亭端着一杯牛奶直直站在那里看着她，她问怎么了，他摇摇头，突然低下头笑了，耳朵有些微红。

     很莫名的情况，她撇了嘴，跳到他面前捏着他的脸颊追问他笑什么，可是他不答，只是让她把牛奶喝了。

    “你最近又瘦了。”他看着她眉间那依稀缓存的疲倦，能想象到她最近为了工作又做了怎么辛苦的努力：“等下我做饭，你要吃很多。”

    “好啊。”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逗得她有些忍俊不禁，忍不住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她去闻他身上青柠的味道，冲他撒娇：“今天走了很多路，白白，我好累哦。”

    白敬亭放下手上的杯子，一把把她抱起来，惊得她大叫了一声。

    过后，是她对这男友力无限度的满意。

    鬼鬼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感叹生活的美好。到底对他喜欢得厉害，她就近凑过去在他脖子亲了一下。

    白敬亭被吓得停了脚步，偏头看她，又收获一个大大的媚眼。

    他笑了，低头害羞的样子成了她多年后能想起来的，对他最为清晰的印象。

    天气预报果然都是骗人的。

    吴映洁看窗外淅沥下起的小雨感觉有些伤感，不知是不是因为又重新遇见他的原因，她又想起了23岁的白敬亭。

    和27岁的吴映洁……

    甜蜜的回忆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个雨天，刺激得她眼睛有些痛。

    她和白敬亭啊，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2020年的尾声了，和2016年，距离了5年之久。

    和2017年，距离了4年。

    她和他分手，两年有了。

    “我的胃里有午饭，脖颈上有阳光，脑子里有爱情，灵魂里有慌乱，心里则有一股刺痛。”

    2020年12月21日，她在微博上打下这一句诗句，配图是一张她伏在窗上的照片。天上残存的阳光留下一方停在她脸上，她闭起眼，微笑着，一滴眼泪被芒黄金光打造成一颗璀璨晶莹的钻石，在她的笑里闪闪发着光。

    她在遗憾，她在缅怀，她在哭着笑，她在说离别。

    她的心里，有一股刺痛。

03

「然后呢，怎么了，承诺呢 ，都忘了，有些爱情终究会面对选择。就算是真的难过真的失落真的不舍，还是可以假装一切都没事的。」

    今天余生过来了，来她的家。

    余生也是艺人，和她同乡，是她很好很好的朋友、知己。他本来有个艺名的，不过她更喜欢他的原名，所以俩人一起时，她固执顽皮地念着两个字。

    余生，余生……多好听的名字啊，仿佛只要紧抓了他的手，她就有了她不必颠沛的安定余生，仿佛就有了足够多的细水长流的日子一天天去折耗。

    余生在厨房为她准备午餐，她倒了一杯水端去给他，到门口时倚着门框欣赏起适家男生性感的后背，她笑了笑，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诶，你生日快到了吧？打算怎么过啊？”余生听到背后的动静，想起日历本拿红笔框出来的那个数字。

    生日啊……时间过得好快，她都奔三了，以后凭着娃娃脸瞎说自己是少女的底气就更不足了。

  她本想赌气说不过的话没说出口，想起几年前他们参加节目，两人信誓旦旦说的那个约定，突然问他：“诶，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我三十岁没结婚，你就娶我，是不是真的啊？是的话，抓紧啊，我可就差几天就正式跨进三十岁的门槛啦！”

    本来是玩笑的，当年约定的时候就当一个节目的噱头来进行，她是想拿着这个笑话吓唬他的，可是没想到，他听到倒放下手上的刀，回过身来认真的询问她。

    “我可以娶你的，你呢，真的想嫁给我吗？”

    锅里的水已经煮开，不断地往上冒着蒸汽，像一团团雾，翻滚着缱绻着把这间小屋子渲染成虚幻模糊的世界。

    气氛算是真的僵住了，吴映洁也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一出，她从上段感情结束到现在，一直没有再为谁动过心，爱情，好像已经离开她很久了。

    算起来，她似乎只跟余生约定过要在结婚的时候去芬兰看极光，哪怕以前和白敬亭在一起时，她们也没说过这个话题。

    她们当时是真的有想过和对方过一生的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一起谈论过未来呢？

    是不是，有些事，在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呢？

    “好啊。”她听见她这样说。

    “可是，我爱你吗？”

    友情在十年的时间中升华成了亲情，她在某一刻里总会把他归为自己的骨血，被摧毁被抽离的时候痛不欲生，可是在一起时，她总分不清彼此。

    没有爱情让人怦然心动的过程，却偏偏要和他以爱的名目过一生，此后，他是夫，她为妻，俩人相携过日子，变成将就的意味多浓重。

    余生朝她凑近了，弯腰去吻她，他和她的唇齿纠缠在一起，由浅尝辄止到慢慢深入。她呆愣着神情，却仍知道回应，只是一颗颗滚烫的眼泪砸在地上，怎么克制都是徒劳。

    “你不爱我。”

    世上的亲吻本该都是甜蜜的，沾了眼泪的苦涩，你再说什么真心多真都是自欺欺人。

    这样看来，那三十之约，就不作数了吧。

    “你都不爱我。”

04

「然后呢，怎么了，我们的故事呢，那些荏苒的光阴回不去了，就算是断了思念断了回忆断了过去，爱过的痕迹在手心里住着」

    《万人》杂志的拍摄是她经纪人拼死拼活拿来的，这个吴映洁是知道的，《万人》是目前国内销售量最大的一个明星杂志牌子，众多明星对它的封面是求之不得。知道经纪人把它拿到手的时候，吴映洁被惊到了。

    战战兢兢地连着一个星期吃素、做美容，她想把自己最美好的样子呈现给看众，别说吸粉不吸粉的事，就指望个不招黑。

    经纪人过来像平时话家常般，和她聊起这次搭档拍摄的男主角，稀疏平常的语气说起那人的名字，像真的在谈论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愣在那里，脑里还真没有怪罪经纪人私自接了和他相关的工作，而是抓着脑里闪过的那句话，咋咋呼呼地就吼了出来：“不对啊！白敬亭怎么可能会接有我的工作？！经纪人你闹呢！”

    因为这几年定居在北京，又因老是和大老师厮混在一起的关系，她渐渐也染了半搭不熟的京腔，说话时南方软腻的语调弱化了好多，再说不出什么根儿们这样怪异神奇的语句来。

    被不痛不痒怼了句的经纪人，见她没有生气排斥的意思，也逐渐放下心来。

    “我也不知道白敬亭那边是几个意思，前两年你俩都躲得厉害，大侦探轮了三季，你们俩都没再上。这次倒好，和你一起拍封面的差事居然痛痛快快地接了，我也有点懵。”

    经纪人问她：“你不躲吧？”

    鬼鬼笑，摆摆手：“躲什么躲，这是我的工作啊，这是你辛苦了很久才拿到手的工作啊，我为什么要躲？”

    “何况，现在看来我们都放下了，我何必躲，欲盖弥彰。”

    经纪人有些激动，鬼鬼以为她是在欣慰自己的懂事， 无奈笑了笑，张开了双臂准备赏她个大大的抱抱。

    哪知经纪人在靠近她的时候，吐露了她心潮起伏的真相：“我的天，你居然说对了一个成语，里程碑啊！”

    “出去！”

    《万人》的拍摄并不是很顺利，一下午拍了很多照片，可是摄影师总说差些感觉，她们没能给他一种疯狂和诱惑的感觉。

    这次的主题是性感与野性，她和白敬亭需要搭档营造出热恋男女在角逐中誓要分成胜负的那种感觉。本来是没什么难度的，可是现在俩人之间的气氛尴尬，饶是专业素养再高，在一开始也找不到妥当的契合口。

    白敬亭对她的感觉一直淡淡，很像是要把她故意忽略的样子。鬼鬼站在远处嘬着口里酸奶瓶的吸管盯着他，明目张胆地打量，思忖着他这几年的变化怎么如此之大。

    那些代表了青涩的少年气被藏了起来，他现在穿着一身合体妥帖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书气的圆形眼镜，长身挺拔地站在那里，看起来矜贵又禁欲。

    十分致命。

    休息的时间结束，工作人员安排开工，她们两个迅速进入状态，收起人前礼貌陌生的疏离，这刻倒真显得亲密。

    那些机器运行操作的声音一刻不停，各自交错，白敬亭掐着她的腰，将她推到在身后用来做背景的赞助车上，微微地倾身贴住她，唇边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像一个衣冠禽兽。

    “白白。”

    鬼鬼给他这样贴合的动作整得有些慌张，一时不查，叫了她们亲密无间时她给他取的名字。

    白敬亭的神经是在一瞬间就被刺痛的，他即刻直起身，高昂着头颅，居高临下冷静地看着她。

    实在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够在那样狠绝和他提出分手的两年后，这样自然地喊出以前亲昵没有隔阂时，对他撒娇般的称呼。

    到底是他比不上的没心没肺。

    男人的脖颈就在自己眼前，鬼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瞥了眼不远处不明就里的那群围观人，不想太难看，索性心一横，左手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右手掐住了他的手臂，踮脚张口咬了他下巴处的肌肤。

    画面上看着，像一场暧昧的亲吻。

    不远处摄像师的频频点头，她猜想，这次的煎熬，终于结束。

    当然，身边人的僵硬，也代表着她的灾难即将来临。

    不能躲，她在最后一刻，这样对自己说。

05 
「无聊的我无聊的看着电脑，他们都承诺会在一起一辈子。过眼几个字熟悉的句子，我情不自禁的做了你的影子。」

白敬亭是个很不浪漫的人。

谈了恋爱后，变成了一个很不浪漫的男朋友。

鬼鬼追求热烈燃烧的爱，赤诚坦荡，这似乎和他大相径庭。

所以，她们在一起后不可避免的时常吵架。

准确的说是冷战，鬼鬼的单方面战役。

第一次吵时，鬼鬼被他欲言又止的沉默气到不行，盘腿坐在他家那块白色的波斯地毯上一直抽抽噎噎地掉眼泪。而他什么安慰都不会说，只知道坐在她对面，皱着眉，看见她的眼泪掉下一滴就帮忙伸手擦掉一滴。

就算只是这样，她真的觉得还是能够撑下去的。

可是后来，那种被忽略的感觉越来越强，她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闹脾气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有时会莫名其妙地闹起别扭。

白敬亭对她所有把戏都已熟知，他仰头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没看她，只是凉凉说了句。

“鬼鬼，可以了。”

这样啊，终于让她意识到自己因为这段感情，由那个自由烂漫的人变得多乏陈可善，这个往常单纯看着她笑着就会面红耳赤的少年，终于也再忍受不了她了。

鬼鬼歇了动静，仓促地拿袖子擦掉眼泪，她走到他身边，爬上沙发，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她把头靠在他肩上，委屈讨好地叫他：“白白……”

他只当小白兔终于闹乏了，也没说什么，伸手把她朝自己拉近了一点。白敬亭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像奖赏又像宽慰般，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那天，她翻词典学到了一个成语，她想起来，靠在他怀里，流着眼泪，明明想笑，挤出来的表情却都该称之为勉强。

日复一日的琐碎、争执，终于将她的热情都燃尽。

在这场有去无回的爱恨里，她到最后被折磨得筋疲力尽。

你是独脚的飞鸟，想上青天，和那只风筝同栖，哪知它落了俗，掉在地上沾了脏泥。你拼着苟存的气力同它一起，都到底败给现实，所有生命耗尽时，一日一日让江雪埋了骨。

不是你不够好，也不是他不够迁就，只是你们真的不适合而已。

你是青鸟，他是风鸢，别勉强了。

06
「然后呢，怎么了，承诺呢 ，都忘了，有些爱情终究会面对选择。就算是真的难过真的失落真的不舍，还是可以假装一切都没事的。」

《万人》的封面拍摄完成的时候，意外的，白敬亭叫住了她，说是老朋友许久不见，想一起吃个饭。

鬼鬼在听见他的措辞时，有一刻小小地愣了下。

原来，她们如今这样的局面，他还能找个这么苍白的由头来给他们这样尴尬的境地定义为老朋友重新相遇。

太讽刺了，也太心酸了。

鬼鬼给了经纪人一个安心的眼神，转头一个人上了他的车，她系好安全带，看着窗外，有点想笑。

吃饭的地方是一个老地方，餐厅里的常客都是明星富亨，所以这里对于客人隐私方面管理得很严格。因为不必担心被那些狗仔民众偷拍，所以他们才能肆无忌惮地以着光鲜的面目在青天白日下坦荡地面对对方。

一顿饭吃下来，两个人甚至没有说过话，气氛无波，仿佛两个人都是跟了个陌生人拼桌吃了顿美味的晚餐而已。

不远处有些吵闹，原来是有情侣过来这里过周年纪念日，刻意安排了恶俗的鲜花拉琴，然后在服务员的簇拥下，两个人互相告了白。

交往两周年纪念日啊，现在年轻人还真是精力旺盛，相爱了两年，对方的美面和丑态都领教得差不多了，居然还愿意搞这噱头来庆祝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日子。

或者，到底还是太年轻，所以把那些遥远的未来想象得和热恋时一样月白风清，以为时光对他们是例外。

鬼鬼撑着头看那桌人的热闹，回想自己和白敬亭在两周年的时候干了什么。

哦，那天她们分手了。

没到周年的时候，她早早就跟白敬亭约好了那天要推掉所有工作，两个人安安静静地陪伴着过个节日。

可是她那天兴致勃勃地抱着一堆菜回来时，他早就不在了，留下铺满一地的花瓣和一屋的空荡给她。

什么都可以忍，相爱嘛，总要有人宽容，总要有人忍让的。可是当下那刻，她抱着装满蔬果的牛皮纸袋站在屋子中央，她真的觉得，她被这浩大的寂寞孤独拍打得似乎连脊骨都要断掉了。

她和他在一起，是想要有个依靠的。一路，浪漫的热烈给不了，后来，连细水长流的陪伴都没有了。

白敬亭打来电话，跟她道歉，说正经赶个工作，大约晚上是赶得回来一趟的。他在电话那头语气很忐忑，生怕她不开心，所以把自己姿态放得很低。

她笑着说没有关系。

白敬亭自己开着车，手握着方向盘，听见她的声音没有什么不妥，稍稍放下心来，暗忖对于时间的安排，想着再多压缩压缩，腾出时间来多陪陪她。

他听见她说起刚才买菜时遇见的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那个小女孩想要货架上的糖果，可是够不着，小男孩在边上嘲笑她，小女孩不高兴，一撇嘴，小男孩就立马踮脚帮她伸手拿了。

她说，白白，你知道吗，那个小男孩超可爱的哦，明明自己也拿不到嘛，可是他还笑人家妹妹手短。不过啊，后来他帮妹妹拿糖糖，那个画面真的超可爱哦。他们以后会在一起吧，像童话书里青梅竹马的故事写的那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白白，他们会吧？

白敬亭笑她居然替两个小孩子操心起红线，不过也没吐槽，顺着她的意思跟着说了祝愿。

他跟她说，会的，所有人都会幸福的，我们也会。

她在那边笑，蹲下身抓起地上一把红色的花瓣，用力一握，红色芬芳的汁水迅速染红她新做的指甲，染红了她的手心，顺着腕间的脉络流下，滴在地上。

她对着电话那头，还在期望着她们美好未来的男人说，白敬亭，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

鬼鬼期翼那边的女孩子能够这样对她的男朋友说一句，在最为幸福的那刻，狠狠打他一巴掌，告诉他，我们分手吧。

这样的念头被她捉住时，她不自觉苦笑了下。

她好像变坏了，自己不快乐，居然还想着别人跟着一起不幸福。

“你在笑什么？”

“啊？”

白敬亭顺着她的视线也回头看到了那对男女，皱了眉，忍住他的不快，问：“你是在嘲笑他们，还是在嘲笑我？”

看，其实说走出来的，全都还陷在其中，被泥沼包裹着，越挣扎越狼狈，越狼狈越挣扎。

鬼鬼也没想到自己就笑了一下，居然能搞出这么个误会来，忙不迭解释：“没有的事，我在笑我自己而已。”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形容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吧，现在这样，竟然连他们刚认识时那样的相处都回不去了。

白敬亭看着她低头安静切牛排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难过朝他铺天盖地的侵袭而来。

刚相识时，我时时刻刻想着如何才能得到你，而如今，我日日夜夜辗转反侧，思考着，如何才能忘记我曾经拥有过你这件无比遗憾的事情。

想来这餐厅也太不会看眼色，明明有人刚过了个圆满庆贺的节日，结果居然在她们尾声停了之后，播放了一首曲调悲切的情歌。

哎，这歌适合分离，不匹配团圆。

“上班，下班，午夜，晚餐，省略的晚安，最终过得自己都厌烦。争吵，埋怨，僵持，冷战，一个死循环，就连道歉都懒得去敷衍。”

有男声唱到这句，鬼鬼跟着念了出来，她神情自若地往嘴里送食，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白敬亭，分开了这么些年，你想过我们分开的理由吗？”

她好像也是刚才突然才意识到，原来她们在对方心里留下的都是负心的印象，她厌倦他的冷淡不多言，他责怪她的绝情太作为。

白敬亭是愣住了的，他想过这个问题，可是猜测出来的所有答案都不及她刚才顺着歌词一起念出的语句总结得更加恰当。他忘了她是个爱撒娇爱示弱的小姑娘，平日里一点小小的磕磕碰碰都会吃痛，然后总是跑到他面前委屈地扑在他身上寻求安慰。他忘了她是个小疼不忍，可是大痛时却装着风轻云淡笑着说没事的很懂事很让人心疼的小姑娘。

他那时只顾肖想他们的美好未来，为此奔赴前程，却忘了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强大，她根本无法抵抗那些难以言喻的孤独。

她那时笑着，明明都是红着眼眶的。

可是，偏偏，他什么都不知道。

在散场时，白敬亭还在位置上坐着，抬手抓住走过他身旁的吴映洁的手，皱着眉笑着，仰头看她，用很难过很难过的卑微语气请求她。

“鬼鬼，我们做回朋友吧。”

“好不好？”

07
「然后呢，怎么了，我们的故事呢，那些荏苒的光阴依旧深刻，就算是断了思念断了回忆断了过去，爱过的痕迹就在手心里住着，爱过的痕迹就在你心里住着。」

    自那天后，他们的相处就自然很多了，俩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他们曾经一起相依为命的那两年，仿佛时间倒流了，他们还是当初那个青涩腼腆的白弟弟和热情活泼的鬼姐姐。

    白敬亭最近频繁地约她出去，不是游玩就是吃饭。

    又一次，碰巧经纪人也在她家，她看到鬼鬼在精心打扮，猜到白敬亭的意图，她虽不忍心，但还是开口给了警告。

    “鬼鬼，有些傻事，做一次就够了。”

    被衷心劝谏的那人对着镜子抹口红，看着镜里的经纪人笑了一下，回应她：“我晓得。”

    一切，都是末日前的狂欢罢了。

    白敬亭的车就停在楼下，他提前下了车，靠在车前等她。

    鬼鬼看见他，迎了上去，什么也没说，先是结结实实地给了个拥抱。

    白敬亭没想到她这么突然，某一刻，心里的那个空洞好像一瞬间被填满了，他抬手紧紧地回抱她，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融进骨血里。

    因为当初分开的时候，她干脆得那么让人手足无措，他多日的穷追不舍，莫名成了死缠烂打的把式，他已经低下到尘土里的骄傲再一次被彻底的羞辱，于是，再一次的遇见，她在他眼里有多面目可憎，旁人不知，他自知，她也知。

    《万人》时，她抱着他，踮脚靠近，那些久违的温暖的气息重新萦绕了他。他当时脑里空白，只是来来回回问一句。

    人的一生总该有个软肋吧？

    他以为分开的那段日子，他已经把他的弱点摒净了。可是，又一次，天赐般、惩罚般，她又一次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摸摸左下最靠近心脏的那根肋骨，顿悟过来。

    哦，原来还疼的。

    没了疼痛的那些年，其实，只是他忽略掉了，只是她不在，他给忘了。

    吃完饭，他们都装作大众寻常的样子，和素人一样自在地在暮阳将落的江岸边散步。过了这么久，她好像还喝不腻小孩子爱喝的养乐多，一排就几罐，她悉数抱在怀里，拿出一罐插了管子，小口地吸吮。

    她一路跟他说了很多最近发生的趣事，他不时地应答，倒不显得冷场。

    这场景，像极她们还没有分开的时候。

    夕阳攥着天边云彩的边沿，终于在挣扎很久后愿意全部都落下，她看了看时间，要跟他告别，挥着手，脸上是好像明天还会再见的神情。

    在她将转身的时候，他拉住她的手，等她回头疑惑地看他的时候，他问。

    “你要不要回来我身边？”

    天边的候鸟拉了一声嘶哑的长鸣，呼朋引伴，招得芦苇丛的飞鸟一并惊起。

    风吹得，特别容易让人沉醉下去。

    被问话的那人愣了一下，而后迅速低下头，她笑了一下，抬头看他时脸上是与她无二般相差的温柔纯真。

    她回答他：“不了吧。”

    然后，轻轻挣开了他的手。

    她将剩下的三瓶饮料通通送给他，而后，退了一步，和他认真地道别：“这是临别礼物。白白，白敬亭，再见。”

    少女的头发转身时在空气中划了一道虚无的边线，这一次，她走得和往常一样决绝，和她性子一样，不曾拖泥带水。

    虽然，她转头还是轻易红了眼睛，可是，她没有哭了。

    终于，她终于不会再为他掉眼泪了。

    她从来都明白，她们的不适合是注定了的，她不能看他为了她把爱意逐渐变成隐忍和泄气，也不愿自己变成比现在更为困倦的角色。

    可以做朋友，但爱人 ，还是不要了吧。

    站在江边的那人，还伸着手维持着动作目送她远去。很久，才转过身，垂着眼睛，将他眼里呼之欲出的沉痛和难过一一掩下。

    他想起以前他们还很好时，她有次撒着娇依偎在他怀里，捏着他的手，承诺会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说好的一辈子，其实也不过只陪了他两年而已。

    他的一辈子，太短了。

08
「回忆一直不停的转播，过去心酸与快乐，那些关于你，也是关于我的」

    ——“然后呢？”

    一口奶声奶气的闽南言语从一张小嘴里冒出，小孩的眼睛圆睁睁闪着亮亮的光，他抓住自己母亲的手，轻轻摇晃：“麻麻，然后呢？”

    三十五岁的吴映洁好笑地抚平儿子头上竖起的几根呆毛，用带有安慰口吻的语气和他说起后来的结局：“然后，那个女生就找了个帅帅的王子嫁人啦，那个男生在很久之后也渐渐放下，找了个和那个女生性格完全不一样的漂漂女生结婚了。现在，他们各自都过得很好，是真正的happy ending哦！”

    “嗯……好奇怪的结局哦……”

    “是吗？我以为，这是他们之间最好最好的结局了呢。”

09
    ——“然后呢？”

    被自家女儿抱住大腿，追问他无聊时说起的那个故事的结局，白敬亭望了眼外院那个高悬于空的太阳，搜索自己脑里关于她的印象。

    是不是时间真的过太久了，他居然都快记不清她了。

    那个提着红裙摆在他面前摇摇晃晃、欢呼着跳格子的少女，他居然都快记不清了。

    五年了。

    “我也忘了，只知道，那个男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了，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她了……”
   
    不管结局被什么样的词句撰写出来，用上多华美的辞藻，过程你虚构得再曲折热烈，但结果，始终都是那个了。

    那个在故事里相爱的男人女人，最后，都分离了呢。

    2020年12月29日，那是他们见过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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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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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烟花易冷》的时候，就起了念头，说要把生离死别这个系列写全，哈哈≧﹏≦

最近网易推荐给我的歌单都是悲，所以写出来的故事全是不圆满，大家不能怪我［/认真脸］

可能是我太闲了，刚搁笔没多久，脑子里又有一个很好的故事冒出来，所以啊近期我应该还会开坑哒，大家可以期待下(～O～)

关于新坑可以提示下，［我是个团魂熊熊燃烧的人~］